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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級義班  蔡雅菁

很多人常說，在年紀輕輕時就有明確的生涯規劃是很不容易的，要選對科系就讀、畢業後又能學以致用，更是多數人覺得可遇不可求的事，而我偏偏是少數幾個自幼就決定一生志向的人，在國二時已立志進入師大英語系，而推動我往這個目標前進的最後一位貴人，就是我高三時的英文老師顧英秀老師。

在師範體系還有公費的年代，選擇就讀師大是許多家庭經濟條件不佳的人的唯一考量。但對我來說，師大也代表著培育中學師資的堡壘，況且當年師大英語還是第一類組文法商科系中，文組的最高志願。我很晚才開始接觸英語，由於台灣當年的英語教育是國中才正式開始的，不像有的同學在小學階段已開始補習英語，我一直到小學畢業後的暑假才去補習班開始學英文字母，但是打從自己與A、B、C打了交道後，英語一直是我最喜歡、也最拿手的科目，所以即使國中、高中時我完全沒有在校外補習，英語成績也始終名列前茅。

大概很少有人像我一樣，國、高中三年都換一個新的英文老師，因此中學六年就受教於六個英文老師，儘管每一位老師性格不同、教法互異，卻都能讓我沉浸在英語學習的樂趣中而更加堅定報考師大英語的信念。高三時，顧老師有次和我提及「高級中學英文科資賦優異學生保送甄試」的方案，由於當年是首次辦理這種甄試，大家對詳情都不甚清楚，但顧老師很堅持讓我試試，還告訴我當時師大英語系的系主任施玉惠教授是她很要好的同學，我要是成功進入師大英語系，施教授也會很高興我成為她們的師大學妹。

坦白講，我的英語成績雖然一直不錯，但對自己的英文能力還是很沒信心，因為在綠園這樣人才濟濟的環境中，我常覺得自己只是勤能補拙的「績優生」，而非天賦異稟的「資優生」。何況比起一些自幼就有機會隨父母出國、英語口語能力很強，又曾參加過校內或校際英語演講比賽的同學，我更是認為自己差人一大截。不過顧老師對我的鼓勵和嘉勉，讓我有勇氣報名參加甄試，她建議我加強聽說能力的小訣竅，更是在日後我學習第二外語、第三外語時都仍覺得非常受用：顧老師要我每日收聽英文廣播「空中英語教室」時，不僅被動地聽，還要主動地跟著複述。這種訓練看似容易，其實也不太簡單。聽外語時，我們常常只是抓住語流中的重點來建構整個語句的大意而已。要能做到一字不漏地複述耳朵裡聽到的話語，不但代表你已經掌握了句子中的每個單字和語法，在複述的過程中，也有助於改善自己口語的發音和母語者發音的誤差。在當時幾乎很少有機會認識說英語的外國人的情況下，這種土法煉鋼的方法，幫我在最短時間又最不耗費財力的情況下，大大提升了聽說的能力，最後我終於經過一關關的初試、複試，在同學都還為了大學聯考焦頭爛額地啃書時，我就已被師大英語系錄取，成功以第一屆英語資優生的名義保送兒時以來夢想的科系。

保送師大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捩點，從此我不再因自己學習英文起步晚而感到不如人。大學階段的語言學和翻譯課程，奠定了我對跨文化與跨語言比較的濃厚興趣，且大學階段經由某位學長提點而得知教育部的公費留學考試，更讓我後來有機會到義大利深造，這第二個轉捩點，又進一步開拓了我的眼界並培養了我的國際觀。這二十多年來，每每有機緣翻譯任何一部作品，哪怕是一本書、一篇文章和一小段文字，我都要字斟句酌、反覆推敲地下功夫，務求在符合信、達、雅的大前提下，把一個語言的文字貼切地用另一個語言呈現出來。在一本我最近剛出版的譯書中，曾有幸翻譯到西班牙哲學家奧特嘉·伊·加塞特(Ortega y Gasset)的這段話：

每個族群對於某些事會保持盡在不言中，以便可以說其他的事。因為每件事都要說就沒辦法說了。所以翻譯才會這麼困難：一個語言選擇對其緘默的事，另一個語言卻正好要說出來。但與此同時，又可看出翻譯也可以是一項壯舉：可以揭示出族群和時代想要彼此隱瞞的各自秘密，正是這些秘密造成了隔閡與敵意——總歸一句，翻譯是對人性的大膽整合。

雖不敢妄語我自己現在的工作是對人性的大膽整合，但我可以很肯定自己對翻譯這項壯舉的確是樂在其中，而回想起來，若不是顧老師的慧眼，讓我這個當年從沒出過國，只能靠自己拼命努力學英語的青澀少女勇於追夢去參加甄試，我也不會從此擺脫自卑陰影，真正徜徉在多種語言文化所織就的廣闊天地裡。去年回台灣參加北一女30重聚時，很意外見到顧老師和施教授也去參加了60重聚，在席開110桌共1290人與會的熱鬧氣氛下看到久違的兩位老師還合了影，內心著實激動莫名！這些年來我久居香港，一直沒機會當面和顧老師道謝，希望藉母校120週年校慶的這個機會，讓顧老師知道我對她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