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殷景雲老師

51仁 居維豫

我們高中時的歴史老師是殷景雲先生。殷老師說，為什麼要學歷史。歷史是過去的事情，事情有來龍去脈，我們可以從過去的事情，得到教訓。

我仍然記得殷老師以河南鄉音唸「哀江南」，這是清朝小説家孔尚任寫的文章「桃花扇」裏的詞句。「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直入宫門一路蒿，睡幾個乞兒餓殍…」這些詞句，以殷老師的诃南口音唸出來，我們聴來特別有韻味。

在西半球的美國明尼蘇達州和加拿大，近幾十年來，地產商和建築公司倒閉的時有所聞；而在西元2008年的美國次貸危機，更是槓桿原理用得過分的明證。最近中國大陸恆大地産也歩上了「起高樓和樓塌了…」的路途。

60年前的詞句，一遍一遍的得到驗證。

而「…直入宮門一路蒿，睡幾個乞兒餓殍…」的淒涼景象，我們可以在烏克蘭的都市照片中看到戰爭後的廢墟。也可以在落杉磯市中心區，親眼目睹到無家可歸者的帳篷，和蓬首垢面的街友。這些句子，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域，在我面前出現，然而，我並不驚訝，因為少年時，繁榮之後的淒涼景象，我已經耳聞過了。雖說不完全一樣，但是很類似。少年時候，在課堂裏聽到的詞句，又再次在異鄉得到證實。可嘆，人們並未在歷史中得到教訓，而是繼續不斷的重蹈覆轍。

講到基督教，他説的是：希臘的玄學，猶太的一神教，羅馬的宗法制度；成為基督教。我們課本上，並沒有這三句。是殷老師自己的心血融合成的句子，數十年了，直到現在，這寥寥幾句話，真正是字字珠璣。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覺得殷老師説得對。並且到現在，也沒有忘記。

有一次，校長在朝會時提到殷老師只願意作教歷史的工作，不願作教務主任的工作。我們才知道，當時校長也很器重他。想來殷老師並不僅僅只是一個中學教員，他更是一位浸沉在歷史中的學者，他要專心作他對歷史的硏究，想出用最確切的句子來教書，從而使他的學生尊重歷史，喜歡歷史；所以他不願作行政工作。

有一次，我們正在上課。忽然，外面有一位女士在外面張望，原來是殷老師從前的學生，因為出國在即，特地來跟殷老師辭行。出國之前，事情很多，很忙很忙，她竟然還記得回來辭行。可見殷老師之被愛載。

有位同班同學，她對歷史很有興趣，她也特別喜歡私底下問殷老師問题，她常去殷老師辦公室問問題。有一天下午的休息時間，她拿來一張很大的放大照片，照片中是殷老師本人和他的太太。説是殷老師送給她的。聽說殷老師的太太，是我們前幾屆的，也曾經是他教過的學生。後來，這位同班同學果然進了X大學的文學院，選修歷史系。

幾十年後，在高中同學會上，有另一位作老師退休的同學説，殷老師是難得的好老師，我們班運氣好，有他教我們歷史。

後記：

之前我寫的懷念殷景雲老師的文章，中有:「聽說殷老師的太太，是我們前幾屆的，也曾經是他教過的學生。」

最近,我碰到殷老師的後人，説是我聽説的不正確，殷老師和他夫人在他們婚前，並不是師生關係。而且從來沒有教過他的夫人，我相信殷老師後人所言應該比六十年前，我聼説的，十七歲大孩子們的話來得正確，所以寫此「後記」更正。

他的後人也給了我一張殷老師的照片，太好了！

並且又告訴我，殷老師原來是在嘉義女中教書，是當年江學珠校長特別將殷老師禮聘來北一女的。可見江校長很是知人善任，並且還請殷老師做教務主任，然而事情太多又太累，所以後來就只作教書老師。

後來，江校長在華興中學作校長，殷老師曾在週末時去幫助江校長處理校務。

江校長慧眼識英雄，殷老師也願意為教育而犧牲週末時間，受益的是受教育的年輕人，上一代的教育工作者，實在了不起，所以特別也寫進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