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復樓 x 音樂篇

吳淑美 72孝

想起光復樓的時候，腦海浮現的是那優雅、靜謐、古老的建築，音樂背景則是鋼琴、歌聲、甚至吉他的樂聲。一個又一個世代的綠衣少女，把青春的音符，留在光復樓。     北一女的音樂教室，設在邊疆地帶的光復樓四樓。是光復樓最邊間的401教室，靠近活動中心。光復樓原本只有三樓，後來加蓋了四樓。從三樓走上四樓，樓梯特別窄，上樓轉個彎就是音樂教室。

72級合唱團徽章

　　原本這裏應該是北一女最有氣質的地方，然而對女孩們而言，卻像戰場。北一女的音樂課是玩真的，可不是在教室哼哼唱唱就能輕鬆過關。民國60年代的北一女畢業校友至今仍還記得：上音樂課是恐怖的記憶。音樂老師不但要考學生試唱，還要考聽音。北一女音樂課有個傳統，就是唱歌考試只能唱譜，還要一邊打拍子。考試方式是抽籤，抽到歌曲第幾頁、第幾部，老師用鋼琴起個音，然後考生就開始唱。要是考生太緊張，老師瞪妳一眼，還會好心彈個音給妳機會重新再唱，兩次都沒過關，就要下台了。以前在北一女只要兩科在50分以下，連補考機會都沒有，就直接留級，其中不少人是因為音樂留級。有校友回憶，當年音樂課是上午第四堂課，冬天時大家上課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餓，所以早上就會儘量吃飽飽，讓自己有力氣應戰。

    北一女學生很聰明，會想辦法求生。為了應付音樂課考試，只好找會彈琴的同學教大家怎樣把譜整個背起來。焉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音樂考試時，正當學生背譜唱得起勁，老師察覺不對勁，立刻說，「等一下。妳的譜現在唱到哪裏？」結果學生根本不知道，當場穿幫。老師很震驚，發覺學生竟然把要考的音樂，全部用背的！這些學生真不知道最後是怎麼畢業的。

    光復樓還有個很特殊的地方：琴房。總共有四間琴房。分佈在二樓靠近樓梯的地方。想學琴可以請老師來為學生上課，一次半小時。很多學生會個別在琴房練琴，民國70年代最受歡迎的鋼琴音樂是法國鋼琴王子理查・克萊德門的演奏曲，例如《愛的克莉絲汀》、《夢中的婚禮》，琴房常流洩出優美且充滿詩意的鋼琴聲，彷彿整棟光復樓的背景音樂。那唯美到令人流淚的鋼琴曲，深深觸動了少女情懷。幽幽的長廊、一格又一格的綠窗，彷彿被琴音輕撫過，伴隨著浪漫的氛圍，走入綠衣少女的青春。

        琴房練琴（圖：吳淑美提供）

    光復樓的音樂教室，也是合唱團的基地。北一女在民國69年成立合唱團，團員來自高二各班，雖然是學生社團，但是要音樂甄試過關才能加入，並且特聘校外的音樂老師指導。當時學校挺重視合唱團，外賓來訪時，除了樂儀隊表演，還會安排合唱團演唱。畢業典禮也會讓合唱團為畢業生獻唱。合唱團通常利用放學後練唱，在光復樓四樓的音樂教室，一邊唱歌，一邊看著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照進音樂教室，穿著綠制服的一群女孩在黃昏的光影中賣力練唱，像金黃色的一場青春夢。

    合唱團的重頭戲是每年夏天的青韵、建中、北一女三團聯合演唱會。72級畢業的那屆學生，是北一女合唱團第二屆。民國71年6月下旬，在中山堂登場的青韵、建中、北一女三團聯合演唱會，演出非常成功，獲得滿場掌聲，就像繽紛的煙火，在即將升上高三的黑夜來臨前，照亮了黑暗。演唱會結束時，北一女合唱團的伴奏抱著指揮哭了，因為她們知道，這一切要結束了。學期末，合唱團在音樂教室裏最後一次團聚，想到美好的高中生活邁入尾聲，升學作戰要開始了，不能再玩合唱團了，大家依依不捨，抱著彼此流淚。一邊擦眼淚一邊為彼此打氣，約好要一起考上好大學。有的團員坐在四樓的樓梯彼此流淚安慰。青春是如此美好，可惜像煙火，一切太短暫。

        民國71年三團聯合演唱會（圖：吳淑美提供）

    光復樓像是北一女的聖地，高三學生進駐，戲稱被關入「光復塔」，從此之後就是一整年的拼搏歲月，讀書考試是生活的日常，考上好大學是神聖的挑戰。高一高二學生經過光復樓都會刻意放低聲量，避免打擾學姊。高三學生放學後自動自發留校夜自習，幾乎是考生的全民運動。晚上9點左右，學校會提醒學生準備收拾書本離校返家。隨著時代的更迭，師生互動更加活潑，90年代的畢業校友回憶，教官對各班廣播夜自習時段準備結束時，竟然還高唱「屋頂」等歌曲，有時還唱走音，逗得高三生笑出來，也為沈重的備戰日子增添了溫暖與笑聲。

    然而高三的生活不全然是沈悶灰暗的。60 年代的學姊猶記得有一位教數學的蔡老師很會拉小提琴，高三數學考不好時心情沉重，學生一撒嬌，蔡老師就拉小提琴給全班聽，用琴音為高三生療傷。70年代正值民歌盛行，高三生有人會帶著吉他來學校，課餘就坐在光復樓地板上或走廊置物櫃上自彈自唱，旁邊總是圍著一群同學，整個長廊都能聽到一群人此起彼落的歌聲，這個歌唱畫面直到現在仍持續在光復樓出現，小學妹們甚至還自行創作歌曲，抒發青春的美麗與哀愁。在壓力下奮戰不懈，卻不忘苦中作樂溫暖彼此，是北一女青春歲月最刻骨銘心的感動。

    光復樓，就這樣陪著綠衣少女，一代又一代，不斷傳唱著她們的青春之歌。